荒诞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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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庆萍】会饮篇

*当死后的庆帝和陈萍萍在谈话时,他们在谈些什么?


*庆萍二人死后在酆都最后一顿饭里的对话。

标题取自柏拉图《会饮篇》


*对话录形式,不完全走原著,有个人理解,对话直白偏现代汉语,可以看做是庆萍精神体在酆都的一种投射的存在(我在说什么),所以有些话题更单刀直入。


*可以配合BGM《告别婆娑》食用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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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食具整齐摆放在长木桌上,菜肴精心堆垒在银盘里。灯烛把屋内照得通亮。]


[大门缓缓打开,庆帝和陈萍萍走进屋内,面对面落座。]


主侍者:欢迎二位来到酆都飨宴。既来酆都,生前种种,皆为虚幻;众生平等,便无高低。在这两个时辰里,您可与共饮者言生前未竟之语,解生前未解之惑。但届时时辰一到,二位即须饮下孟婆汤,一刻不得耽搁。光阴难得,请二位勿浪费。


[其余众侍者捧起酒壶,把二人手边的银杯斟满]


主侍者(摆上一个沙漏):时辰至,宴始。


[主侍者带着众人转身离开]


陈萍萍:陛下,您先请。


庆帝:这里是酆都,“众生平等”,你没必要讲究。


陈萍萍(颔首):习惯使然,陛下见谅。


庆帝:一入酆都,连七情六欲都似乎变得不真切。再次就这么相对而坐,内心也没什么波动。想来除却年少时,你我竟再没有这样坐在一张桌边吃饭。


陈萍萍(微笑着):陛下怕是记错了,就是在以前,也没有这么坐在一起进食。


庆帝(扬起眉毛):你刚进府的时候,去江南游玩的时候,甚至在遇到叶轻眉后,我们一直都在一张桌上,一起吃。


陈萍萍(摇头):不一样。从前您就是再不计较,您也是主,我永远是仆。但在这里,没了名头,没了权力,只有赤裸的皮肉,我可以坐在桌子这端看着你,不讨好也不用算计,是为平等的两个人。像这样的一顿饭,以前从未有过。


庆帝:原来你是这么想的,听起来,满是怨言。


陈萍萍:倒也不是怨言,我不过把所想的如实说出。毕竟在酆都,也没必要隐瞒。而在从前的人世间,那些也都是我身为仆人的应守的本分。


[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,烛光在闪烁,将二人的影子拉长。陈萍萍率先拿起酒杯,抿了一口。]


庆帝:你既然如此恪守为臣为仆的本分,到底又为什么破了其中最不可饶恕的守则?为什么非得弑君?


陈萍萍:陛下,我以为那一日在御书房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。


庆帝:好,我也不浪费时间。(他拿起了桌上的碗筷,夹了些食物。)你也吃点吧。(陈萍萍点头)那我换一个问题:你是从什么时候,起了恨意,下了这个决心。


陈萍萍:“恨”这种情感,不是一夕之间便长出的,它需要日复一日的积累和不经意间的堆叠。所以我也说不出,到底什么时候生了这恨意,突如其来又悄无声息。(他叹了口气)说到底,还是想要的多了。我这个人,自视甚高,打从您一开始真诚相待开始,让我受宠若惊,我便对您存了不该有的期待。再后来遇到了小姐...她确实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平等对待是怎样一种让人欣喜的感受。而且那时候不仅是她,您在她面前,对我也是礼貌而真诚,虽说不是全然真实,但我免不了还是陷了进去,这“期待”也就水涨船高。只不过后来,谁又料到呢...您杀了她,杀了一个把我当人的人,然后摇身一变由另一个把我当人的人,成了高高在上的君主。曾经照在我身上的两束光...都没了。再接下来,跟您就是越相处越落空的过程,这落空的次数多了,便也就成了失望。


庆帝:不止失望吧,只是失望的话,堆不成你最后的恨。


陈萍萍:那得怪在我那些不该有的渴求。(他笑着摇了摇头)不过陛下一直在问我,也该换我问问您了。一个答案换一个问题。(他停顿了一下,夹起一筷子食物)我想问问陛下,在我这个奴才身上,产生过什么情感吗?


庆帝(沉默了一会):你想让我说什么?自然是恨,无边无际的恨,还有随之来的愤怒。以前或许有信任,不过...


陈萍萍:没想到到了酆都,您还是不能坦坦荡荡地把内心所想说出口,做皇帝真累。这个答案我不满意,我换一个问题。(他思考了一会)您少时,心中有丘壑有壮志,为何坐上皇位后,却不敢大刀阔斧地践行小叶子当年与我们说的那些想法了?


庆帝(吃惊地):你怎么还问得出这种问题?你心里不清楚么,她这些想法,难道不是空中楼阁?


陈萍萍:我明白,但并不是所有的都不可践行,甚至有相当一部分,堪称绝妙。


庆帝:陈萍萍,你尽管跟在我身边,曾经极接近权力之巅,但你终究没坐在这龙椅上。很多事情,不在皇位上看,看不清。牵一发而动全身,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改变,却像线头一样能牵出整件衣裳的骨骼。庆国是一架精密契合自顾运转的机器,再小的改革,一旦牵动一个零件,代价就可能是整个机器的倾倒。


陈萍萍:我以为如你这般拥有绝对权力和武力的主宰者,只差半步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祗了,你观天下就应该像观股掌,推行改革像工匠修理机器。没想到,你最终还是畏缩了那半步,退了回去,认了自己是人。


庆帝:我做不了神,这个世上有神庙,有像叶轻眉那样的人,便轮不到我,而且我也断不掉私欲。陈萍萍,你没发现吗,神庙的东西,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。对我们来说难于登天,对他们却易如反掌,容易得就像当初给我带来皇位的那两道雷一样。


陈萍萍(点点头):太容易得来的东西,便会患得患失,人一旦患得患失,就会怀疑一切。难怪你选择了“守”,而不是“变”。


庆帝:南庆的社会既已成型,且运转尚算自如,在制度上,自然守成为主。但陈萍萍,你为叶轻眉复仇的原因里,有多少是为了她的理想?有多少是为了天下?


陈萍萍:说起来,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私仇,是我自己的意愿的选择。但我那日在御书房跟你说的,对你在统治上的失望,以及对天下的期许,也并非虚语。


庆帝:你想要什么样的天下?你真没想过,若我真被你杀了,天下或许会就此大乱?


陈萍萍:我知道您的底牌——我杀不了大宗师。我也做好了力所能及的安排,尽量将影响降到最小。再不济,您还有儿子,还有安之在。(他嘬了一口汤)但我不得不承认,尽管我像是一个这个世道矜矜业业的维护者,但其实我忍不住想看它崩塌的那一天。


庆帝:你想看这天下大乱?


陈萍萍:不不不。我想看它变,想看那些禁锢人的东西从里到外、有秩序地碎掉。腐败,守旧,官商勾结,皇室垄断...宛如一套牢笼,要解决权力,最终只能依附更高的权力解决权力。 这些动摇不了根本,却在一点一点腐蚀着庆国的脊柱。你那两个的儿子,都把权术放第一位,一代一代下去,动摇根本不过早晚的事。我既然看不惯这牢笼,又要为她报仇,倒不如干脆除掉你们,换来一点变化,不多。或许能给大庆续一点命,也未可知。


庆帝:听起来你像个温和的反叛者,既舍不得叶轻眉那不切实际的理想,又推不开现今天下成型运转的体制。真是矛盾。


陈萍萍:也许吧。你既有神的能力,却又是一颗凡人心。你都做不到的事,要站在你身上推翻一些固有的东西,就没有办法做到彻底。


庆帝:有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,无论你再怎么改变,也终究留不下来。就像不适宜的干旱土壤长不出温热潮湿地区的鲜花。(他咬一口鸡肉)而你为了实这一切,甚至不惜算计一切,算计了自己,算计我,算计了身边人,也算计了范闲。


陈萍萍(皱了皱眉):若我说没想过算计范闲,你怕也不信,但我确实尽了力让他远离最危险的局。若他没有赶回来,也不会下定决心涉险杀你,我也低估了他对我的情义。


庆帝:真是歪打正着的一步。结果而论,你犹如通了天眼,一换一,换来了你复仇成功。(他喝了一口酒,看了看酒坛上的字)你自己呢?你把自己当棋子入局,有骗过自己吗?你对朕,对我,说过的话里,有几句是真的?


陈萍萍:我没对君主说过假话,但对你说过。在你逾越过君臣界线时,我不得不骗你。但你太多疑了,假话骗不了你,只能用真话骗你。假作真时真亦假,所以到最后我也分辨不清了。如果说从头到尾,真话假话都是为了骗你入局,那或许——全部都是假话。


庆帝:全部?包括在我身下时,那些不成句子的话吗?包括你求饶时的哭喊吗?


陈萍萍:您倒也不必如此激我。床上的事,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。我愿挨,只不过说点真话,我好享受些。(他又拿起酒杯,一饮而尽)我倒是想问您,这么多年的假戏真做里,你又把多少当了真也?否则何至那么愤怒和怨恨呢?


陈萍萍(没有等庆帝回答):哦对了——我不该问这问题,忘了您在酆都也说不出真话。


庆帝:陈萍萍——


[庆帝再没有开口,二人再次陷入沉默]


陈萍萍(看了一眼桌上的走过大半漏斗):时辰快到了,您还有什么想问的,抓紧问吧。


庆帝(斟酌了一会):你疼吗?


陈萍萍(笑着):我又非铁人,三万六千刀,能不疼吗?只不过这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割肉,这次不过是多了几刀。不过在最后,满目的红色和自己的身体,还真是...(收敛了笑容)你那天在吗?


庆帝:我在。


陈萍萍:一定要目睹,才能弥补身为君主失去的权威吗?


庆帝:做为帝王,无可容忍,但看得并不快活。后来发现,你所敲掉的,再酷烈的刑罚,都补不回来。或许(声音减弱)就不该属于君主的东西。


庆帝(停顿了一下):有什么后悔的吗?


陈萍萍:真要算的话那可太多了,多得像天上的星星。但重要的那几件,都不后悔。选择做您的奴才不后悔,最后要杀你也不后悔。


庆帝:那我这个做主子的,还应该感到欣慰。


陈萍萍(看着几乎走完的漏斗):时间快到了了。


庆帝(沉默了一会):陈萍萍,我自问作为一位君主,给了你足够的信任,足够的权力。除了杀叶轻眉这件事以外,到底也没有直接伤害你。做为君主,我没有太多对不起你的。


陈萍萍(郑重地):作为君主,你是没什么对不起我的。你拉我一起读书习武,谋划未来,说与我共赏大好山河——我也为你赶山奔海,废尽双腿,做最锐利的刀——这些本不该期望额外的回报。(他叹息)是我...不只想把你当做君主。


[庆帝看着陈萍萍,嘴唇紧抿。最后一颗沙粒也落下了。]


庆帝(闭上眼):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?


陈萍萍:大概就是命运吧。


[敲门声响起,主侍者捧着两碗汤走进房间。]


主侍者:两位,时辰已到。请饮下这碗孟婆汤。


庆帝(突然开口):陈萍萍,你还记得你刚入诚王府时,教我的那位司马先生吗?在我十岁时他便在了。虽然父亲夹在两位皇叔中间,如履薄冰,却从不肯懈怠对我的教导。那位司马先生以史为鉴,跟我讲了历朝历代帝王将相的故事,也告诉我为君者不可悖逆的原则。我到现在还记得许多亡国君的故事。他跟我说——做君主的,有些事不可以想,也不可以说。


陈萍萍(先是愣了一下,随之一笑):...我知道了。


[他捧起那碗孟婆汤,一饮而尽。]


-


庆帝原本跟他同时捧起碗,欲一同饮尽。


可他迟疑了一瞬,只是把碗递到了嘴边,然后瞥着陈萍萍。


陈萍萍仰头一喝而空,没有一丝犹豫。


他其实忘了问他,如果有轮回,有来生,会做什么?还想再见吗?


算了。


庆帝一把将汤汁灌入口中,看了他最后一眼。



THE END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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